荡胸之水

江头日落孤帆起,归心拍拍东流水。
山远不知名,为谁迢递青?
危桥来处路,犹带潇湘雨。
楚尾与吴头,一生别离愁。
——留元崇·《菩萨蛮》

这一篇是桑澄·解道澄江静如练

这是一辆很雷的假车。不过它不是性转了。

聂仙督X江宗主。

它不光三无还很三俗。慎入慎入慎入,重要的事情说三遍。

解道澄江静如练,令人长忆谢玄晖。这句明明就不是什么写景抒情的句子,就很平淡一句,为什么我每次读的时候都觉得它虐得不行呢……(思索)





聂瑛正伏案画他的画,不净世弟子通报,江宗主来访。

不净世的家主不由得奇了一声,整装出迎,见了面只笑说:“江兄真是稀客。”

江澄淡淡向他身侧望了一眼。聂瑛眼睫略一闪动,合起扇子抵着唇角轻声一笑,这才敛回目光吩咐:“你们下去吧。”

随侍的弟子应了一句“唯”,如蒙大赦,连茶也不必奉了,赶快躲开这紫衣阎罗。聂瑛便亲手斟了茶递过来,一壁笑道:“这是怎么了?”

江澄抬眼看他,眸光如电,聂瑛被他看得心内一跳,笑得更开了些:“到底是怎么了?我何时得罪了你?”

“聂兄。”江澄淡淡答道,“你心内清楚,江某此番为何而来。”

聂瑛轻轻把那个越窑青瓷盏放在他手边。江澄坐时爱斜倚,手臂倚了桌面,夏常服青莲罗衫,箭袖束了垂胡,腕上银线绣出九瓣莲纹,衬得一只左手颀秀修长,明明这般好颜色,偏性子阴沉狠厉,开口就毫不留情面。他摩挲着紫竹扇骨,这扇子是他心爱之物,用得久了,润润地仿佛能映出天光来。

“江兄何以如此说,我是真不知道。要不先尝尝今年的新茶,定定神再细说,他们给我带的虎丘茶,说是明前。”

江澄又看了他一眼。

“聂兄,你我这些年的交情,就不必再说这种套话了。我在莲花坞都听到的消息,莫非聂兄身为仙督,反而没听到?”

“快休要提这仙督,”聂瑛扇子掩着口轻声笑说,语调软款,“也不知道每天多少张嘴跑来说多少事情,谁知道什么消息是真,什么消息是假?”

他一眼扫见江澄那只垂下去的手,颀长手指微微握了握。莲花坞的宗主平心静气地开了口:“这等怠慢的弟子,放在莲花坞要挨打的——莫非仙门百家联名上给仙督的折子,聂兄还没看到?”

“仙门百家又上什么折子?”聂瑛奇道,“每年他们不闹着上七八十个折子,没几个是有用的,哪年他们不上折子了,我都觉得太阳要从西面出来了。”

“这一次的折子,内容据说稀奇。”江澄微微倚住左手,淡淡说,“传说他们要你处置魏无羡——人是你招回来的,也便自然该由你处置。”

“哦。”聂瑛失笑,“原来是这件事,有几天了,还在我那放着,怎么你倒不知道?”

“你只说你怎么打算?”江澄反问。

聂瑛微微一抿唇,缓缓浮出个雍容的笑。这些年他声名日起,只是习惯了谋虑深沉,居移气,养移体,不净世的家主望去典雅温和,这样笑时,明明清亮见底,却隐隐透着深不可测。墨色大氅明黄镶边,广袖间露出一双手,指尖素白,洁净如雪,只握了扇子扇着风,拂得额间一缕散发轻轻动摇。

“这件事的确难办。”他缓声说,“魏兄与我,怎么说也是少年之交,多蒙他照顾,他多年流离,其情可悯;说起当年旧事,分明又是命运撮弄,按理可恕。只是这如何恕,令人大费脑筋。”

江澄等的便是他这句话,长身一揖,聂瑛慌得赶快下座相扶。

“江兄,折煞我了。——这却从何说起?”

“江某恳请聂兄,看在少年之交的份上,略抬一抬手。”江澄答。他素来吐语微微拖沓,听去傲慢到了极点,此时郑重相托,语声竟清朗宛转,似有人在玉盘上信手洒了一把珠子。聂瑛的手微微一顿,复又在他手上拍了拍。

“江兄不要为难我,”他笑得苦恼,神色间皆是勉强,“仙门百家,多少双眼睛盯着,我这仙督仿佛架在火上。就说这抬一抬手,恐怕便有无数人要闹翻了天。还请江兄体谅我的难处。”

江澄深深看了他一眼,聂瑛无可奈何地蹙眉向他微笑,把手里的扇子一格一格合起来。江澄扬了扬眉,问了一句:“我知道聂兄深谋远虑,说到谋划周全,若你自认第二,无人敢认第一。——”

聂瑛只摆手从中插了一句,笑道:“这绝不敢当,江兄太过抬举我了。”

江澄却又向他望了一眼:“是以聂兄但凡想出手,没有做不成功的事情。我便斗胆问一句,聂兄要如何才肯出手?”

那扇子一格一格地展开了。聂瑛轻声一笑。

“江兄。”他看人时,一贯睫羽半覆,仿佛睡不醒,暗晶晶一双黑瞳子,水银般沉亮,扇子遮了薄唇,不晓得是什么神色,黝黯的一张罗网,天造地设地长在那里,单等猎物自己撞进去。

“你要如何谢我?”

江澄眼波自下而上微微一转,缓缓侧过头来看他。聂瑛纯然无辜地望回来。

“你想要什么?”

“江兄舍得给?”

江澄突然微微一笑。

“聂兄说说看。”

聂瑛也便微微一笑,缓缓放下扇子,压在长案上。

“你。”

有一两个瞬间,他分明看见江澄指间跳着紫色的电光。然而那电光瞬间又消弭于无形,仿佛他只是看差了。江澄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,斩钉截铁地答了一声。

“好。”

聂瑛还没返过神来,江澄已指着长案。

“择日不如撞日,聂兄不如这便批了它。”

聂瑛望他神色不似作伪,索性提笔援墨,略一思索。他长于文牍,伐温时聂家的文书皆出自他手,洋洋洒洒,倚马千言。

天下苦兵久也。自射日之征,夷陵之燹,佛寺之乱以来,玄门正统,先代泰斗,莫不沉沙折戟,风流云散,而止戈休养生息者,数载而已。婴以幼冲入道,少失怙恃,长离家乡,虽孽重业沉,然粉身碎骨以谢天下者,十又三载。细思其情其理,似在可悯,不教而诛,则复令天下哂矣。百家方兴未艾,生民待抚,此仆私为宜静不宜动者也。责请姑苏蓝氏,约步定规,教化范之,禁足卅载,若擅离者,以不遵令处置,则可复百家之仇,又全仙门慈悲之怀矣。

墨笔写罢,缓缓念了出来。按过仙督印玺,只差他修灵成契,则督诏生效,无人能违。聂瑛放下笔,只扬眉向他一看。

江澄缓缓颔首。

银色细环自他指间缓缓褪下,细碎晶石微光闪烁。金冠玉带卸去,披拂而下的长发中,莲花坞的宗主骤然减了十余载岁月,依稀还只是姑苏求学时同窗的少年。青莲单衫里一重雪色中衫,织物极细软,流水一般从身上褪到地上,静谧无声。

他梦里曾经见过的一具身体,颀长柔韧,腰肢峻拔,肤光肌理霜雪一般清冷,就这样在聂瑛眼前呈了出来。

“聂兄,”江澄微微扬起一侧长眉,“你脱还是我脱?”

“我只是好奇,”聂瑛搁下扇子,“是否总有一天,你会问自己到底值得不值得?”

“那不关你的事。”江澄漠然答,“你拿走你想要的,把我要的给我。”

=我是这里真的没车的分割线=

后续懒得写了,基本就是,魏婴被禁足,非常不高兴,大骂聂仙督。江澄死后,聂仙督把魏婴挖出来大骂了一顿,包括江澄失丹的真相,还有付了啥代价替他搞到的禁足令,魏婴往死里后悔,反手捅了聂仙督一刀子:当年姑苏求学的时候,江澄也是说过小聂好有趣的。

世家祠堂里都有家主的本命魂图,家主即位后注入自身灵力,推动幻形,每一代家主的都不一样。聂钰的命图是一把刻着家徽的长刀,聂瑛即位后,它便是以整个家徽化成的一把盾。这图与主人命魂相连,熟悉得很,轻易都不会去看它。然而聂瑛在某一天偶尔看到自己的命图,人兽盾面上赫然印出了紫色九瓣莲纹,他与江澄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结了契。

片刻心通意怜,命魂里认定了对方,灵魂顺从自然,便结了灵契。灵魂是不会说谎的。它认定了一个人,遂与他河川共主。

江家存留下来的老人们一直说,江澄的命图,十分异于历代家主。历代家主的图,无非是各色各样的莲花,偶尔有性子嗜血的,那花也便红得妖冶。而江澄的命图却是汪洋浩瀚一泓湖水,水面上无边无际,莲花盛开,湖上盘旋着一只白鸟,就一直不知疲倦地飞旋,从来也不见它落下。江澄归来后偶尔看到图里多了一只白鸟,已经咬破了指尖要用血把它涂掉,想了想又停了手。这边涂掉了,清河那边没涂掉,总不够公平。为此事专程写信去说,“我把我这边的你涂掉了,你快把你那边的我也涂掉”,又太幼稚。于是两边的命图都这样不明不白地保存下来了。

江澄临死前,用血解了契。聂瑛正摇着扇子打算出去逛,突然觉得命图波动,眼睁睁地看着家徽上紫色九瓣莲纹一瞬间殷红如血,而后消弭得无影无踪。莲花坞的祠堂里,满湖的莲花瞬间凋谢,白鸟空中一声清唳,俯冲下来,葬在湖水里。满湖涟漪遂归于寂静,湖面封结,要等到下一任家主即位,才会再次成型。

2020-03-30 /  标签 : 桑澄 79 27
评论(27)
热度(79)
  1.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